第一島鏈示意圖 CFP供圖

　　在中國的海洋戰(zhàn)略和外部安全威脅問題上，“島鏈”一直是個重要的戰(zhàn)略術語。

　　特別是近年來，美國重返亞太的腳步扎實緊湊，在西太平洋沿岸地區(qū)動作頻頻，與之相對，中國的海權意識正在快速覺醒，中國海軍力量建設穩(wěn)步推進，海軍戰(zhàn)略也正由“近海防御”向“遠海防衛(wèi)”轉型，在這樣的情況下，“島鏈”概念被頻繁提及。

　　在“島鏈”問題上，我們既要有憂患意識和防范準備，也要保持理性和豁達，無論放大還是忽略“島鏈”的意義，都不利于科學準確的戰(zhàn)略規(guī)劃、戰(zhàn)略決策和戰(zhàn)略實施。

　　“島鏈”安全威脅現實存在

　　“島鏈”的概念是在冷戰(zhàn)早期由美國提出的。1951年1月，美國國務院顧問約翰·福斯特·杜勒斯提出：“美國在太平洋地區(qū)的防御范圍應是日本——琉球群島——臺灣地區(qū)——菲律賓——澳大利亞這條島鏈線�！�1955年，升任美國國務卿的杜勒斯在參議員外委會的證詞中稱，臺灣地區(qū)“構成了太平洋西部邊緣所謂‘島嶼鎖鏈’中的重要環(huán)節(jié)”，由此，“島鏈”概念被正式化、戰(zhàn)略化。

　　在此基礎上，學界衍生出了“三個島鏈”之說，其中“第一島鏈”為美國“島鏈”概念的初衷，即北起阿留申群島、日本列島、琉球群島，中連臺灣地區(qū)，南至菲律賓群島、印度尼西亞群島的島弧�！暗诙䦛u鏈”北起日本本州島東南岸，南至印度尼西亞的馬魯古群島；“第三島鏈”概指以夏威夷群島為中心，由阿拉斯加半島和大洋洲一些群島構成的島陣。客觀來說，“島鏈”概念在一定程度上被泛化，尤其是“第三島鏈”所指的島嶼至少在地理意義上很難說能夠形成島弧。

　　需要注意的是，美國設計“島鏈”戰(zhàn)略之初，針對的主要是蘇聯。它通過一系列措施把地理意義上的“島嶼弧”打造成政治和軍事意義上的“島鏈”。

　　美軍在這些島弧上保有大量軍事存在。二戰(zhàn)后，作為戰(zhàn)勝國，美國取得了太平洋的主導權，在日本、韓國、菲律賓等太平洋沿岸國家保證大量軍事存在。幾十年來，美軍根據戰(zhàn)略環(huán)境的變化在這些島嶼上的兵力部署數度調整，并建立了龐大的基地群，美軍就像一條繩子把這些本來毫不相干的島嶼穿了起來。

　　與此同時，美國與這些島嶼所在國進行軍事同盟化。在遠離本土的島弧上駐守的美軍盡管實力不俗，但跟強大的對手相比畢竟處于劣勢。美國通過聯盟的方式把島嶼所在國的政治、經濟、軍事力量納入到“島鏈”的大盤子里來，以增強戰(zhàn)略能力，這主要體現在《美菲共同防御條約》、《澳新美安全條約》、《美日安全保障同盟》、《美韓共同防御條約》、《東南亞集體防務條約》等法規(guī)性文件的簽訂，以及各種務虛和務實的軍事合作。

　　但由于冷戰(zhàn)時期蘇聯海軍非常強大，“島鏈”從未真正封鎖住蘇聯海軍進入太平洋的步伐。所以，把“島鏈”和“封鎖”對等，一定程度上放大了美國構筑“島鏈”的戰(zhàn)略能力。近年來，關于“島鏈”對中國安全威脅的論述頗多，其中不乏形勢嚴峻的描述。隨著蘇聯解體和中國的快速崛起，美國“島鏈”戰(zhàn)略的指向已經由針對蘇聯轉向防范中國，這種安全威脅主要體現在兩點。

　　其一，美軍在“島鏈”上成體系的軍事存在削弱了中國對周邊海上問題的戰(zhàn)略管控能力。美軍起到了“楔子”的作用和戰(zhàn)略威懾的功能，“島鏈”影響中國解決臺灣問題，使“島鏈”國家視美軍為平衡中國力量的工具，進而增加了中國解決東海、南海領土爭端的難度和復雜性。

　　其二，美日等國借助“島鏈”上的軍事力量，對中國海空軍以及商用船只進出“島鏈”進行嚴密監(jiān)視。美日等國在“島鏈”上建立防空警報體系，在重要島嶼設立各種監(jiān)聽系統，并專門針對中國潛艇設置水下、水面和空中三道監(jiān)視網。借助“島鏈”，美日等國一方面竊取了中國軍事力量的大量技術情報，同時也能根據解放軍的軍事行動分析研判中國的戰(zhàn)略規(guī)劃，對我國戰(zhàn)略安全構成威脅。

　　“島鏈”的戰(zhàn)略意義有限

　　可以預見，隨著美國對亞太地區(qū)關注度的提升，在相當長時間內，“島鏈”會被不斷強化，這是我們必須警惕的。但同時，也不能夸大“島鏈”對中國的影響。這需要我們從宏觀層面理性看待“島鏈”威脅。

　　其一，冷戰(zhàn)已經成為歷史，如果說“島鏈”在冷戰(zhàn)時代是東西方陣營涇渭分明、充滿敵意、一觸即發(fā)的分水嶺的話，那么現在，美國盡管有借助“島鏈”對中國進行防范和遏制的動機，但接觸、合作、共融也是中美關系的另一個主要方面。

　　其二，美國在相當長時間內的核心戰(zhàn)略仍是稱霸全球，“島鏈”只是其統御全球戰(zhàn)略中的一個布局點，而并非居于美國安全戰(zhàn)略的峰點，而且這個點是一個歷史的存在，并非新近設立，盡管有局部的調整，但它仍屬于戰(zhàn)略慣性的產物。

　　其三，美國打造的“島鏈”在針對中國之外也有其他豐富的內涵。美國借助“島鏈”在亞太安營扎寨，可以鞏固同盟關系，維系在東南亞的影響力，同時，對于日本這個帶有侵略傳統的區(qū)域強國來說，美國也有牽制和套牢、防止離心傾向的用意。

　　即使單純從“島鏈”針對中國的角度來看，其戰(zhàn)略能力也是有限的。第一，“島鏈”對中國海上通道的封鎖更多體現在“潛在性”上。布熱津斯基在《大抉擇》中曾表示：“亞洲各主要國家的經濟生命力都毫無例外的依靠海上貿易能夠自由出入的兩三個主要港口，只要用幾顆磁性水雷擋住上海、橫濱、或者孟買港口的通道，就可以使中國、日本或者印度陷入停頓�！庇纱�，借助“島鏈”封鎖中國海上通道也就往往被視為“島鏈”的巨大威脅。

　　但是，正如《布熱津斯基之“過”》一文中論述的，高傲的布熱津斯基總是有一廂情愿的色彩，如果美國對中國的生命線進行封鎖，那無疑兩國直接進入你死我活的敵對狀態(tài)，而對于中美這樣的核大國來說，其戰(zhàn)略資源和戰(zhàn)略手段都是十分巨大和多元的，如果兩國進入生死對抗局面，那么“島鏈”將瞬間變?yōu)橄鄬^小的戰(zhàn)略選項。

　　第二，從軍事意義的角度看，現代高技術戰(zhàn)爭最突出的特點就是非接觸、非對稱，數千公里之外就可發(fā)起精確打擊，戰(zhàn)場縱深比過去有了數量級的放大，這就使得中國越過“島鏈”屏障而攻擊更有戰(zhàn)略價值的目標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此外，美國布局的“島鏈”對中國的逼迫和抵進，在增加中國軍事安全壓力的同時，客觀上也很可能成為送上門來討打的對象。

　　第三，“島鏈”本身也并非十分穩(wěn)固的整體�！皪u鏈”是由美國主導的、一對多式的聯盟體系，盡管美國對“島鏈”國家有一定的影響力，但太平洋沿岸國家間錯綜復雜的關系和戰(zhàn)略需求決定了“島鏈”很難成為針對中國的鐵板一塊。“島鏈”國家作為東亞經濟圈的成員，大多與中國有著緊密的合作關系，它們遏制中國的動機并不比美國強烈。此外，“島鏈”國家之間也存在著矛盾和不信任，這無疑是削弱美國依托“島鏈”遏制中國戰(zhàn)略的重要因素。

　　務實有力巧妙應對“島鏈”

　　在應對“島鏈”的問題上，我們應當做到“戰(zhàn)略上藐視，戰(zhàn)術上重視”，既不盲目輕敵，也不舉輕若重。要通過務實、有力、巧妙的戰(zhàn)略運作，不斷擴大自己的戰(zhàn)略主動，增大自己的回旋空間。

　　首先，要在戰(zhàn)略話語上對“島鏈”脫敏。當前，“島鏈”在中國和國際上都是一個高頻和敏感的詞語。事實上，對于中國來說，當中國海軍駛出“島鏈”時，輿論沒有必要歡呼“中國已經肢解了‘第一島鏈’”，因為不論我們駛出與否，“島鏈”本身還是事實存在，談不上“肢解”；而對于美日等西方國家來說，每當中國海軍駛出“第一島鏈”，它們就表現出極大的心理不適應，隨之就是“中國威脅論”等謬論的反彈，似乎中國海軍只能在“島鏈”內活動。凡此種種，都是因為“島鏈”的概念經過幾十年的戰(zhàn)略描述，被過分政治化、標簽化、先驗化。

　　“島鏈”的概念是美國人設定的，中國不能總是跟著別人的話語議程走，而是要以戰(zhàn)略豁達的姿態(tài)使之政治和軍事意涵淡化，給國內和國際公眾進行脫敏處理。正如中國外交部官員公開表示的：并不認為任何人有能力在亞太地區(qū)構成對中國的包圍圈，也不認為亞太有多少國家愿意成為包圍圈的一部分。

　　其次，要特別加強�？諔�(zhàn)略力量建設。以往中國海軍只能在“島鏈”以內的近�；顒�，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遠海作戰(zhàn)實力不濟。21世紀是海洋世紀，特別是居于太平洋共同體的國家將成為世界政治和經濟中心。正是在這樣的地緣觀念下，美國、俄羅斯、日本、印度等國都愈發(fā)重視�？諔�(zhàn)略力量建設，以期在未來的海洋博弈中占據更大主動。特別是美國近年提出“空海一體戰(zhàn)”作戰(zhàn)構想，主戰(zhàn)場就設想在中國南海，假想敵直指中國。

　　由此，我們要特別加強以�？諡橹鞯膽�(zhàn)略能力建設，形成強大的近海防御能力和遠海作戰(zhàn)能力，同時，要有能夠確保相互切斷海上通道的能力，以制衡對手的封鎖威脅。要看到，問題總是辯證的，當我們的�？樟α孔銐驈姶髸r，矛盾就會出現轉向，美日等國在“島鏈”上的前沿部署就會反過來面臨我們的巨大軍事壓力，甚至變成掣肘其整體戰(zhàn)略能力的消極因素。

　　最后，要通過經營周邊擴大回旋余地。自古以來，中國在東南亞地區(qū)就有著廣泛的影響力，特別是中國自身的快速發(fā)展對于周邊國家的經濟貢獻意義重大，盡管一些國家與中國存在海洋領土爭議，但總的看，合作遠大于分歧。中國要積極經營周邊，既能在大是大非上堅持原則，又能保持耐心放下身段，加強與“島鏈”國家的多層面交流溝通，向它們提供更多公共物品，努力推動和參與區(qū)域合作，著力把“島鏈”國家納入一個共同市場，進而弱化這些國家與美國的“島鏈”向度，強化這些國家與中國的“利益共同體”向度。此外，中國還要進一步加強與印度洋沿岸國家的合作，開拓更廣泛的海上戰(zhàn)略通道，使自己的海上戰(zhàn)略空間更為寬廣，更富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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