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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往事
——憶我的父親習仲勛
//8858151.com2013-10-11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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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為了有可以持續(xù)作戰(zhàn)的身體,父親對自己多年抽煙的習慣也實行了“嚴格管制”。他原來每天要抽兩包煙,逐步減少到每天只抽一支煙。早飯后,點燃煙,只抽上一口就掐滅;吃完午飯,點燃再抽,這次,抽到一支煙的一半,又掐滅,放在一邊;晚飯結(jié)束,才是他真正享受抽煙愉悅的時間:這次點燃煙后,可以抽完余下的半支煙,直抽到手指掐捏不住煙卷的時候。

  沉冤得雪的父親回到戰(zhàn)友們身邊時,大家都十分吃驚。小平和葉帥當時就愣住了,葉帥說:仲勛同志,你16年備受磨難,身體竟然還這么好?!毫無疑問,父親在逆境中長年砥礪的敏捷思維和健康體魄,對他后來主政廣東,大膽施行改革開放,奠定了最重要的基石。

  及至年齒漸長,閱世日深,我對父親蒙冤人生中鍥而不舍的身心砥礪有了更深的理解。16年蒙冤,父親為什么能夠天天如一地無畏面對,是因為在他心里,人民至上,黨至上,為黨和人民而戰(zhàn)斗、奮斗,是他心里的無上快樂!皯(zhàn)斗一生,快樂一生,天天奮斗,天天快樂”,這16個字是他晚年對自己一生的總結(jié)。順境如此,逆境亦如此。在這樣無私的精神世界里,個人榮辱得失毫無位置。無私方能無畏,父親蒙冤生涯中的無畏,正是源自他的無私。

  父親一生,參與完成了黨的兩大歷史使命:一個,是與劉志丹、謝子長一起,創(chuàng)建了眾所周知的陜甘邊革命根據(jù)地;而另一個,則是在鄧小平、葉劍英的親自支持、中央的直接領(lǐng)導下創(chuàng)建了廣東經(jīng)濟特區(qū)。陜甘邊革命根據(jù)地后來成為中央紅軍的落腳點和紅軍抗日的出發(fā)地;而經(jīng)濟特區(qū)的創(chuàng)建“殺出一條血路”,對此后中國的經(jīng)濟騰飛,成為世界第二大經(jīng)濟體起到了“先行一步”的引領(lǐng)作用。參與完成這兩大歷史使命,父親都是“受命于危難之時”,沒有無私無畏的政治胸襟,這兩大使命的完成是根本無法想象的。

  廣東經(jīng)濟特區(qū)的建立,我親歷其時其事,有一點集體記憶中的個人補充。改革開放至今35年了,深圳、珠海、汕頭、廈門4個老經(jīng)濟特區(qū)日新月異,帶動浦東、前海、橫琴、南沙、上海自貿(mào)區(qū)等一批新的經(jīng)濟特區(qū)成批崛起。父親要是還在,看到他在中央支持下親身參與決策、參與實施的特區(qū)建設(shè)事業(yè)發(fā)展得這么快,他該多么欣慰。〔恢挂粋人問過我,你父親甫一復(fù)出,臨危受命,主政廣東,《光明日報》第一天發(fā)表解放思想的文章《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廣東媒體第二天就全文轉(zhuǎn)載,并在全省開展“真理標準”的大討論;不久,又代表省委向中央提出放權(quán),要廣東的改革開放先行一步;他的政治靈感是從哪里來的?我總是從不猶疑地回答說:“無私無畏!”

  因為在當時的政治氣氛下,政治禁區(qū)比比皆是,沖破禁區(qū)的政治勇氣首先來自無私無畏的政治胸襟。要像改革開放總設(shè)計師鄧小平所說,為中國的改革開放事業(yè)實實在在“殺出一條血路來”,沒有無視安危、不怕犯錯、責無旁貸、義無反顧的無私無畏精神,就不敢大膽顛覆禁錮思想的政治教條,也無法提出任何新觀念、新政策、新辦法,去面對和解決實踐提出的新問題。如我父親者,當時有一大批老同志,由于無私無畏,變得有識有謀,為中國的改革開放事業(yè)做出了復(fù)出履新后的歷史貢獻。

  1978年,我已考入洛陽外國語學院。因為是部隊院校,管理甚嚴,暑假只有7天假期,我匆匆去廣東探望父親。沒想到一見面,父親就給我出了題目,要我陪媽媽到深圳去,一路多看看,了解第一手資料,要大膽談看法——一個年輕大學生的看法。沿途,我看到地里干活兒的幾乎都是婦女,當家男人多數(shù)跑了,逃港了。我看到被抓的渾身濕漉漉的偷渡者,被銬著,武警牽狗押送著,因為當時偷渡是“敵我矛盾”。我看到深港兩地的白晝:深圳這邊,沉寂漁村,香港那邊,繁華鬧市;而兩邊的夜景,深圳這邊,漁火昏暗,香港那邊,燈光輝煌。強烈的反差,讓我有了強烈的訴說沖動,父親鼓勵年輕大學生說看法,我是“匹夫有責”。

  我回到父親身邊時,帶去了所見所聞。我說,明擺著,這邊貧窮,那邊富裕,誰不向往美好生活呢?這邊姓“社”,那邊姓“資”,老一輩革命一生,要的就是這樣的社會主義嗎?還不如500多萬人的香港呢!這類議論,也是當時社會上的私下話題。父親聽著,記著,沉思著。

  后來我慢慢知道,父親為了了解第一手資料,不僅跑遍了廣東的23個市、縣,還與秘書經(jīng)常悄悄上街買菜,碰見誰,不管認識與否,就家長里短地與人聊天,多方面了解了廣東當時的窮困:5500萬人,1000萬人吃不飽,“魚米之鄉(xiāng)”的老百姓幾乎既沒魚吃也沒米吃;粵北的主食是紅薯,而吃的主菜是空心菜。這可不是今天我們吃的又細又嫩的空心菜,那時的空心菜,又粗又長,產(chǎn)量很高,卻難以下咽,號稱“無縫鋼管”。同時,他也了解了“逃港潮”的一時泛濫,不只是沿海人覺悟出了問題,更是我們的經(jīng)濟出了問題。父親希望從不同方面得到最真實情況的印證,以形成自己的政治思考、政治決策。我探望父親的假期之行,恰好被他抓了一個“飛差”。

  今天,特區(qū)已經(jīng)發(fā)展變化得認不出來原來的模樣了。誰能想到,今天深圳第一家上市酒店深圳新都大酒店,當年只是貴州生豬出口基地;而處于更中心位置的深圳五星級陽光大酒店,當年則是湖南生豬出口基地。今天,“那邊”,香港人絡(luò)繹不絕遷居深圳,在深圳安家落戶;而“這邊”,美麗富足的深圳令民眾樂居,“逃港潮”已成為一個歷史名詞。當時,許多優(yōu)秀企業(yè)家參與了改革,一批國有企業(yè)、股份企業(yè)、民營企業(yè),現(xiàn)在都已成為享譽世界的企業(yè)航母。父親的百年誕辰,他們紛紛表達哀思之情,共同的心聲是:廣東的先行改革開放,使他們和他們領(lǐng)導的企業(yè)提前享受了改革開放的紅利;而改革開放的紅利也給南粵大地帶來巨變,無數(shù)年輕人享受了伴隨巨變而至的穩(wěn)定工作和舒適生活。我相信,父親的在天之靈一定會面含微笑,注視著這一切。父親當年實施廣東先行開放的壯舉,遭受過多少無形的政治壓力,經(jīng)歷了怎樣艱難的政治選擇,父親沒有說過,我們亦無從猜測。但有一條是肯定的:父親內(nèi)心的使命感來自人民,人民的追求就是對父親的命令,父親只是又一次聽從了人民的召喚而已。

  父親是農(nóng)民的兒子,人民是父親的根。50周年國慶大典,父親在天安門上觀看焰火,焰火十分壯觀。當璀璨的光彩一次次照亮父親面龐時,陪同的領(lǐng)導同志說:“江山是你們老一輩革命家打下來的!”父親感慨地說:“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 备赣H一生,始終對得起毛主席給他的評價:他“是從群眾中走出來的”。父親對人民的那個親,人民對父親的那個好,我有特別的記憶——

  1975年,父親雖然“解放”了,但還沒有結(jié)論,在洛陽耐火材料廠“休息”。組織上安排了一套三室的房子給我家,在工人宿舍區(qū)。當時,家里熱鬧,不斷人,“談笑有鄉(xiāng)鄰,往來皆百姓”。工人們常來串門,誰家來客,我家里準多一份好吃的;我家里有了伙食改善,也短不了端給左鄰右舍。至于廠里熱氣騰騰的大澡堂子,工人們喧嘩嬉鬧的聲浪,更是我一生最難忘的場景。當時,父親有了一個泡澡的“癖好”:每天早晨9點,大澡堂子剛換上新水,他就下水泡著;只要我在他身邊,就招呼我一起泡。一塊兒泡著的,還有下夜班的幾十個工人。我至今記得,父親那時是最快活的:額上掛滿汗珠和水霧,身子泡得紅紅的,臉上洋溢著發(fā)自心底的笑,大聲與工友們說著工廠的事、家庭的事,還有國家的事,F(xiàn)在,改屬中鋼集團的洛陽耐火材料廠舊址還在,印象中,大澡堂子還熱氣騰騰地開著呢!回想起來,父親的泡澡“癖好”其實是與人民“泡”在一起的“癖好”,是與人民坦誠相見、交流無礙的“癖好”。

  我能感覺到:父親鼓勵、敦促乃至命令他的孩子們走近人民、與人民不離不棄、與人民同甘共苦,似乎是他內(nèi)心本能的呼喚。無論什么時候,孩子們只要與最底層人民貼近了,他就特別高興。記得父親在洛陽耐火材料廠時,我19歲,在北京服務(wù)機械廠當工人,先當翻砂工,后來改變工種當車工。當車工時,起先干16車床,后來“進步”了,干18車床、20車床,直至干30車床。30車床加工大部件,走刀時間稍長,走刀間隙,師徒倆夠時間互相點顆煙。記得我節(jié)假日回到洛陽看父親,很得意于自己的“進步”,告訴父親說,終于干上30車床啦,我可以不那么累啦!父親沉默半晌,語重心長地說:我看你去干翻砂工更好,在最臟最累的崗位上,才能與工人的心貼得更緊,知道幸福來之不易!

  父親的話,對我影響至深:當工人4年,一天沒敢懈怠。師傅見我干活踏實,可每天只吃一盒白飯、一勺豬油、一撮鹽加白菜,就常常把卷著大蔥豬頭肉的烙餅塞在我飯盒里。那4年,我?guī)缀趺磕甓荚u上先進生產(chǎn)者、師徒模范,至今,媽媽還珍藏著已發(fā)黃的當年的獎狀。

  為了讓我這個小兒子離人民近些、再近些,父親還對我提出很嚴苛的要求:1975年秋天,我和哥哥都回到洛陽看望父親,待了沒幾天,父親就攆我,說:“遠平啊,讓你哥帶著,去他插隊的梁家河看看吧。你當了工人,工資雖然低,比起你哥呆的地方,可幸福多了,陜北農(nóng)村才是最苦的!順路,去你大姑那兒看看,別忘了大姑一天一碗羊奶的情意!”大姑是父親的親妹 。1968年,哥哥15歲,因父親問題的牽連,被有關(guān)部門多次關(guān)押審查,出來時,身體非常虛弱,全身都是虱子。哥哥到關(guān)中富平老家大姑家里休息很長時間,大姑一天一碗鮮羊奶喂著,他才慢慢調(diào)養(yǎng)好。

  我和哥哥先到了富平縣城關(guān)鎮(zhèn)大姑家,我至今不能忘記,見到父親的親妹妹大姑時心里的震撼:大姑一輩子在老家當農(nóng)民,雖然才50多歲,但頭發(fā)已經(jīng)灰白,蒼老得讓人心酸。家徒四壁,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富平地處八百里秦川,曾是漢高祖的糧倉,是陜西的富庶平安之地,當時也處于困厄之中。我們當時過得苦,可老家的農(nóng)民更苦。這時,我也才理解了為什么父親臨行前,親自張羅那么沉的禮物帶給老家,好幾瓶河南當時的名酒,都是父親一點一點攢下的:鹿邑大曲啦,寶豐大曲啦,張弓大曲啦,林河大曲啦。他在對大姑表達救回哥哥生命的感激。同時,也是在盡自己當時能盡的最大努力,力圖犒勞一下在我們一家艱難時伸出援手的老家鄉(xiāng)親們。父親的禮物分給大姑和鄉(xiāng)親們的時候,真的激起了一片歡騰。可吃飯時,酒可不是一人一杯那么奢侈,而是倒在一個小盅里,一人一小口,轉(zhuǎn)著圈喝。

  接下來的行程讓我體會了父親催我陜西之行的深意:他老人家是要讓他未到過黃土地的小兒子,認識陜北農(nóng)民,認識陜北農(nóng)民的生活。那時,從富平到銅川,坐兩小時火車;從銅川到延安,坐一天長途汽車;從延安到延川,坐大半天汽車;從延安到文安驛公社再到梁家河大隊,幾十公里,徒步。這樣的行程讓我累得精疲力竭,早早睡下了。可一樣行程的哥哥,到達梁家河的當晚,就召開大隊黨支部會議,直到深夜。陜北農(nóng)時晚,7月麥收,正是農(nóng)忙,也正是陜北農(nóng)村支部書記們最忙的季節(jié)。

  第二天,哥哥投入緊張的農(nóng)活,我也上了“火線”。陜北土地貧瘠,廣種薄收,村里最遠的地遠在10里路外。這時,我才發(fā)覺,與陜北農(nóng)民相比、與哥哥相比,我差得太遠啦!他們力氣可真大啊,近百斤重的一捆麥子上了肩膀,10里山路要一氣兒走下來,中途不能落地休息,一落地,麥子就散了。就這樣,在黃土高原的山路上來來回回,扛著一捆捆麥子,像是小跑,一扛就是一天,直到天黑,衣服被汗?jié)竦媚軘Q出水來。

  晚上,哥哥特意把窯洞里他的鋪讓給我睡,因為他的炕席下面撒了六六粉,可以防虱子、跳蚤、臭蟲?墒堑诙,我還是被咬了一身水泡,癢得沒處抓撓。我問哥哥怎么樣,因為他睡的炕席下面沒撒六六粉。哥哥笑了,說:“我的皮肉已經(jīng)被咬結(jié)實了,現(xiàn)在,任什么東西再咬,也咬不動啦!”

  在梁家河鄉(xiāng)親們眼里,我是遠道來的稀客,又是陜北“老革命”的親子、本大隊支部書記的親弟,由此,我獲得了最高禮遇:一家一家派著吃飯。鄉(xiāng)親們用白面饃款待我,而這是他們成年累月也吃不上一次的東西。我清楚地記得,即便是全村孩子最多、最窮的那一家,也用醬油膏煮了湯,下了十幾個荷包蛋,做了白面饸饹來管我的飯。只有一件事,家家都是共同的:不上桌的老人婦女后生,吃的全是黑黑的糠饃。我心里流著淚,享受著陜北農(nóng)民的崇高禮節(jié)和深厚情義。

  父親吩咐我的這次陜西之行,既讓我終身難忘,也讓我終身受益。此后,我不止一次回到陜西農(nóng)村。我慢慢認識了陜西農(nóng)民和他們的生活,再沒有什么苦和難,能在我的眼里稱得上是苦和難;也再沒有任何障礙,能分離我與陜西老家鄉(xiāng)親們的血肉之情。父親的葬禮上,我記得一個讓我永難忘懷的特別畫面:他靜臥在鮮花叢中,遺體正前方安放著陜甘的小米、家鄉(xiāng)的黃土,送他最后一程。

  父親晚年,守望深圳,守望廣東,守望這塊他付出心血汗水的南粵大地,默默注視、關(guān)心著它的變化。他不說什么,也不做什么,只是每年國慶、元旦、春節(jié)等重大節(jié)日,在《深圳特區(qū)報》上發(fā)表一篇“祝辭”,表達他對這塊熱土的期待和對這里人民的摯愛。新世紀的2001年國慶,父親對深圳市的“祝辭”這樣寫道——

  “今年以來,深圳市堅決貫徹落實黨中央和廣東省委的重要工作部署,把握大局,大膽開拓,科學決策,調(diào)整產(chǎn)業(yè)結(jié)構(gòu),以建設(shè)高新技術(shù)產(chǎn)業(yè)帶為新的起點,在把深圳建成高科技城市方面邁出了可喜的一步,為在2005年深圳率先基本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力爭在2010年左右趕上中等發(fā)達國家和地區(qū)水平方面開了好頭。我在深圳近十年,對廣東,尤其是深圳有很深的感情。對深圳前進的每一步、取得的每一個成績,我打心眼里感到十分欣喜。”這是他老人家對南粵人民最后的祝福。234天之后,2002年5月24日,父親安然離去。

  2000年時,父親在深圳蘭園種了一棵榕樹。如今,父親走了,榕樹還在,它在蘭園長大了,根深葉茂,它在父親的第二故鄉(xiāng),吮吸著故鄉(xiāng)人民給予的雨露甘霖,郁郁蔥蔥地生長著。我一見到這棵榕樹,就想起了父親,在我心目中,這已成為他老人家扎根在南粵大地人民中的一個象征,他沒有離開廣東,沒有離開深圳,他還和南粵大地這片熱土上的人民在一起。

  父親離開工作崗位以后,諸多方面不止一次請求他寫回憶錄。父親說:“我的一生,是為黨為人民工作的一生,個人是渺小的,個人沒什么東西要寫的,由歷史、由后人去評說吧,我什么也不寫!”當然,他確實不必寫什么,他服務(wù)于黨和人民事業(yè)的赤誠,幾乎是“存乎于心,發(fā)乎于情”的一種天然,不必刻意記載。他不希望被人記住。

  父親百年誕辰,家里陸續(xù)收到一些各方面送來的紀念文稿,情濃意摯。文章敘說父親一生中參與完成黨建立陜甘邊根據(jù)地和建立廣東經(jīng)濟特區(qū)兩大歷史使命的光榮,寄托著對百年父親的哀思,也告慰父親:人民想著您呢,您在人民中是受到尊敬的。我想,父親如果天堂有知,黨和人民繼續(xù)著改革開放的事業(yè),在為實現(xiàn)中國夢而努力奮斗,他老人家一定會含笑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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