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褒貶之間:說話的分寸
莊錫華//8858151.com2014-03-14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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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候,大多接受過謹言慎行的教育。成年之后,雖然也認可說話要講求分寸的道理,但是這分寸究竟定在哪里,誰能說得清楚?

  不久前,讀到蘇軾應(yīng)約為朋友章質(zhì)夫?qū)懙奶糜,居然也涉及這方面的內(nèi)容。蘇軾說:“余,天下之無思慮者也。遇事即發(fā),不暇思也。未發(fā)而思之,則未至;已發(fā)而思之,則無及,以此終身,不知所思。”又說:“言發(fā)于心而沖于口,吐之則逆人,茹之則逆余。以為寧逆人也,故卒吐之!边@真是性情中人說的話,率性而發(fā),一點點顧忌也沒有。看來蘇軾也是性靈一派的,不認同說話總要反復(fù)權(quán)衡、思前顧后的道理。需要提醒讀者的是,朋友章質(zhì)夫名其堂為“思”,蘇軾受托為堂記,有意與朋友調(diào)侃,笑謔的意思很明顯,作者故妄言之、讀者故妄聽之,不能隨便當真的。

  細考起來,教訓(xùn)沉重的是魏晉時的嵇康。他生活的時代社會動亂,人人緘口是非,連同道好友阮籍也不得不管束自己,閉口不論時事。嵇康也想學(xué)阮籍的內(nèi)斂,卻依舊是“剛腸嫉惡、輕肆直言、遇事便發(fā)”,居然用言語沖撞大將軍司馬昭眼中的大紅人鐘會,最終失去性命。名士之死本已令人扼腕,還捎帶上了他自創(chuàng)的琴曲《廣陵散》,優(yōu)美的旋律從此成為絕唱,更讓人唏噓不已。

  說批評的話,應(yīng)當講究藝術(shù),說恭維的話是不是就能夠稍稍逾矩、放縱一點呢?不然。一味溜須,也會令人側(cè)目。韓愈就是因為經(jīng)不住別人的請托,被拉來為死者粉飾,從而遭人痛責的。時間過去八百年,提到韓愈,顧炎武仍不依不饒,說:“韓文公文起八代之衰,若但作《原道》《原毀》《爭臣論》《平淮西碑》《張中丞傳后序》諸篇,而一切銘狀概為謝絕,則誠近代之泰山北斗矣;今猶未敢許也!薄敖癃q未敢許也”擲地有聲,大師的言說誰敢質(zhì)疑?真是譽之所至、謗也隨之,本來是“文起八代之衰”的一代大儒,應(yīng)當升入凌煙高閣的文化偉人,現(xiàn)在卻被顧炎武一頓痛批,灰頭土臉。

  清初康熙年間名人魏象樞也有同樣的遭遇。魏氏官拜刑部尚書,位高望重,文章寫得也好。于是,求為銘狀者絡(luò)繹不絕,魏氏疲于應(yīng)付、苦不堪言,在給友人的信中,發(fā)了這樣一通牢騷:“為人作墓志銘,不填事跡,則求者不甘;多填事跡,則見者不信。其至無可稱述,不得已轉(zhuǎn)抄匯語及眾家刻本以應(yīng)之……吾愿世人生前行些好事,做個好人,勿令作志銘者執(zhí)筆躊躇,代為遮蓋也!泵鎸覍僖,捉筆者毫無回旋余地,只能一味地說好話;寫不出來的時候,還要翻檢古籍,從中找補些能為求志者滿意的東西。心有不甘而又萬般無奈,魏象樞便懇請那些身后不忘留名的墓中人活著時多多積德行善,好讓寫墓志者不必昧著良心、杜撰那些子虛烏有的事跡。

  貶損、溢美,越界說話,過猶不及,屬于俗話所說的“瞎說”。朗朗乾坤、正大光明,豈容信口胡說者大行其道?說話是一輩子的學(xué)問,回歸孔子、踐行“中庸”之道,無疑是邁出了正確的一步。中庸也稱中和。喜怒哀樂,情動于中,便會有表達的要求,“發(fā)而中節(jié)”——說話實事求是、中規(guī)中矩,是表達的正道。當然,中庸不是“鄉(xiāng)愿”,不置可否、諱言是非與中庸毫無關(guān)系。中國古人所謂的“執(zhí)二用中”絕不是沒有個人立場、四面討好、打馬虎眼,消極被動地依違于褒貶之間。中庸最有價值的地方是秉持理性、擇善而從、不走極端,有話好好說。

  把握好說話的分寸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譬如,直話直說不該輕易否定,但計及分寸,則實話也得策略地說、理性地說。至于觸龍勸誡趙太后、諸葛亮舌戰(zhàn)群儒,說話中含著智慧、機敏,已經(jīng)將說話提升到藝術(shù)的高度,要想達到這樣的境界,恐怕需要付出一輩子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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