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行中船長的權力至高無上

　　恩格斯在《論權威》一文中稱，能最清楚地說明需要權威，而且是需要最專斷的權威的，要算是在汪洋大海上航行的船了。那里，在危險關頭，要拯救大家的生命，所有的人就得立即絕對服從一個人的意志，這個人就是船長。

　　人類文明史上第一個鼎鼎有名的船長是《荷馬史詩》里的英雄奧德修斯。因為刺瞎獨目巨人，奧德修 斯得罪了海神波塞冬，從而屢遭波塞冬的阻撓，在海上整整漂泊了十年，最終才找到回家的路。他依靠勇敢和智慧，把自己的人團結(jié)起來克服了一個又一個困難，戰(zhàn)勝魔女基爾克，克服海妖美妙歌聲的誘惑，穿過海怪的住地，擺脫神女的挽留，歷盡各種艱辛、危難回到故土。

　　船長這個職業(yè)讓人們聯(lián)想到大航海時代的探險家和開拓者，他們?yōu)榱藢崿F(xiàn)心中的目標，不畏艱難困苦，從未放棄。他們的經(jīng)歷被描繪成一部英雄成長史——不屈服于大自然，勇于和苦難抗爭。

　　在古代，由于航海技術的落后，每次遠航出海都是幾個月的時間，期間與外界沒有任何聯(lián)系。汪洋中的一條船，遠離了陸地，遠離了正常環(huán)境與國家機器，全船人是一個整體，面對一望無垠的大海，船上的人們要團結(jié)在一起，形成集體的力量抵御大自然的險惡，才能得以生存。在危急時分，船舶遭遇險情，船只和船上人員的安全只能系于船長憑個人經(jīng)驗所作的判斷。船長的登高一呼、力挽狂瀾是航程安全的重要保證。漸漸地，航海的船只就形成了一個以船長為核心，一切服從船長指揮的習慣，可以說一旦出海，船長就是法律，他擁有生殺予奪的權力。

　　電影《叛艦喋血記》中的船長雖然是航海專家，卻不惜使用各種殘酷、暴力的手段，甚至體罰船員至死來鞏固他作為“國王”的地位和權威。在船長暴政的壓抑下，起義爆發(fā)了，船員們沒有處死他們的“暴君”，而是將他放逐到海上，讓海洋來選擇他的生死。然而在法庭上，法官明知船長的貪婪與殘酷，對于船長的惡劣行徑卻視而不見，審判的矛頭直指發(fā)動叛變的船員，而不是引發(fā)叛變的船長。

　　雖然賦予了船長在船上至高無上的權力，為了避免船長的為所欲為，在當時還形成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就是在船沉沒的時候，其他船員都可以逃生，唯有船長不可以。既然有著“船長絕對權力”傳統(tǒng)，自然也就有了船長對船只安全的絕對責任。船長必須與船只共存亡，否則他將不可能被社會所接受，甚至生不如死。

　　作家康拉德的名作《吉姆老爺》中的水手吉姆因為年輕時跟著船長棄船逃生，淪為笑柄，窮其一生想洗脫污名，最終得機會勇敢赴死。在“與船只共存亡”這個緊箍咒的約束下，船長不敢拿船只安全當兒戲，只能依靠自己的智慧和經(jīng)驗，率領船員完成勝利的遠航，否則就要用自己的生命維護“船長”這份榮譽。而船員被船長生殺予奪大權約束，不敢各謀私利，必須同舟共濟地保證船只的安全。

　　船長為什么應該最后離開

　　十九世紀，隨著科學的發(fā)展、文明的進步，對生命的價值也更加看重，于是開始要求船長在船只沉沒后也要逃生，不要與船同沉。于是在發(fā)生海難而沉船時，船長也可以逃命，但船長往往是最后一批逃生的人。

　　法國著名作家維克多·雨果的短篇小說《“諾曼底號”遇難記》中出現(xiàn)了一位英雄船長。1870年兩艘英國輪船“諾曼底號”和“瑪麗號”相撞，“諾曼底號”船長哈爾威在災難面前保持著人性尊嚴和職業(yè)操守。面對混亂的場面，哈爾威說：“讓每個人都下到小艇上去。奧克勒福大副，你的手槍在嗎？”“在，船長�！薄澳膫�男人膽敢搶在女人前面，你就開槍打死他�！� 二十分鐘后，輪船沉沒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哈爾威屹立在艦橋上，一個手勢也沒有做，一句話也沒有說，猶如鐵鑄，紋絲不動，隨著輪船一起沉入了深淵。人們透過陰慘慘的薄霧，凝視著這尊黑色的雕像徐徐沉進大海�！�

　　在遭遇事故的時候，沒有人比船長更了解自己的船舶結(jié)構(gòu)和人員，不管是組織疏散、維持秩序，還是尋求救援、聯(lián)絡接應，都需要船長在船。因此在棄船情況下，船長必須最后一個離船，各國的海事法律對此都有明文規(guī)定。對于那些不顧乘客生命急于逃命的船長，面臨的是法律的嚴懲。例如韓國《船員法》第11條規(guī)定：“船舶發(fā)生緊急危險時，船長必須采取必要的救助措施”；第132條規(guī)定：“船長違反第11條的規(guī)定，判5年以下有期徒刑�！蔽覈_灣地區(qū)《海商法》第43條第二、三款規(guī)定：“放棄船舶時，船長非將旅客、海員救出不得離船，并應盡其力所能及，將船舶文書郵件及貴重物救出。違反規(guī)定者，處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因而致有死亡者，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 根據(jù)美國的海事法律，棄船逃生的船長不會受到刑事指控，但如果船長逃避責任導致乘客死傷，依然要面臨過失殺人罪名。在意大利、西班牙等國，船長棄船有可能被認定觸犯刑法。

　　2006年1月1日生效的《國際海上人命安全公約》提出：“第Ⅸ/1條所定義的船東、租船人、船舶經(jīng)營公司，或任何其他人不得阻止或限制船長根據(jù)其專業(yè)判斷為海上人命安全和保護海洋環(huán)境而做出或執(zhí)行任何必要的決定�！痹诤胶崉罩�，如果發(fā)生了火災、觸礁、碰撞等事故時，有權做出“全船逃生”決定的只有船長一人，倘若船長先于其他船上人員逃命，決定權即無從依歸。若有人命喪生，船長無法以“已善盡職守”為自己辯護。

　　即使在“船長與船共亡”這一古典榮譽逝去后，堅守崗位、將乘客安全放在第一位的船長也要遠遠多于那些棄乘客于不顧的船長，失事船只的船長至少不能先于旅客和海員逃命的職業(yè)倫理也依舊被遵守。但是總有行業(yè)違規(guī)者、職業(yè)背叛者的存在，那些在危機時刻棄船以及棄人逃命的船長，把自己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

　　2012年，意大利郵輪“協(xié)和號”在吉利奧島附近觸礁擱淺，船長弗朗切斯科·斯凱蒂諾棄船逃跑。擱淺事故造成17人死亡，斯凱蒂諾棄船時，船上依然有300多名乘客。調(diào)查這一事故的檢察官認為，斯凱蒂諾應當因多項過失殺人罪被判入獄15年；引發(fā)郵輪失事入獄10年；此外，他還必須為觸礁事件發(fā)生后死難的30多名乘客和被其拋棄的300名乘客中的每一個人承擔8年的監(jiān)禁。因此，他總共應當被判處2697年監(jiān)禁。

　　延伸閱讀

　　船長被賦予“警察權”

　　人類自制造第一艘木舟起，就與大海結(jié)下不解之緣。隨著科技的進步、航海技術的不斷改善，海上運輸變得更加快速、安全，再加上其裝載量大的特點，海上運輸越發(fā)受到人類青睞。同時，在全球化不斷深化，國與國接觸不斷加深的形勢下，海上運輸?shù)牡匚桓徊粩嘀匾暋?/P>

　　船舶作為海上運輸?shù)闹匾煌üぞ撸捎诤叫芯�路通常較長，在航行期間很可能遭遇海浪、惡劣天氣等不可預見的變化，所以船舶時常處在危險的環(huán)境當中。船長作為船舶航行時的管理者和直接指揮者，在確保在船人員、船舶安全、處理突發(fā)事件等各個方面肩負著責任，法律自然賦予其多種權力，包括若干種公權力，如船舶指揮權、警察權、公正權，其中當以“警察權”最為特殊。

　　比起警察權能約束到的鐵路、航空領域，海運領域中的船舶因獨自漂泊于海上從而形成封閉“小社會”，在國家公權力鞭長莫及的情況下，為保證船舶秩序，保障公民人身、財產(chǎn)安全，預防、制止違法犯罪，國家通過法律規(guī)定，把“警察權”授予船長，使船長在保障在船人員以及船舶安全時發(fā)揮關鍵作用。

　　但另一方面，船舶運輸?shù)闹饕康氖巧唐焚Q(mào)易，雇主雇傭船長的直接目的是實現(xiàn)指揮船舶航行以及業(yè)務營運，說到底船長具有明顯的私主體屬性。而迫使其行使警察權的原委，不過是為解決特殊的海上環(huán)境導致國家公權力在船舶中處于“失控”狀態(tài)的問題。雖然船長行使警察職權時代表國家公權力，但假若船長在行使警察權的過程中侵害他人權益，權益被侵害方卻得不到國家的保護，而只能寄望船長承擔責任。這種私主體為了國家利益行使國家職能，因行使公法職能產(chǎn)生損害后果卻得不到公法保護的現(xiàn)象，其實是非常不公平的。 （卓亮）

　　你知道嗎

　　“中國船長”李旦居中調(diào)停

　　荷蘭人最終撤離澎湖

　　李旦是17世紀我國東南沿海最著名的船王和走私大王，也是明代中國歷史上杰出的航運家、華僑領袖，被西洋人稱為“Captain China”（中國船長），或稱甲必丹李旦�！凹妆氐ぁ笔俏靼嘌廊私y(tǒng)治馬尼拉時期，對華人領袖的稱呼。

　　李旦早年以商舶為事，遠走菲律賓呂宋經(jīng)商致富，后成為馬尼拉和呂宋地區(qū)的華人華商領袖，在馬尼拉接受了天主教洗禮。1603年西班牙屠殺華人，作為大屠殺的幸存者，李旦被西班牙人罰在船上當奴隸，一干就是九年，后來逃出跑到了長崎。李旦與日本封建藩主及英荷商館館長均有交情，以此良好人際關系從事商業(yè)活動。其商船則往來日本、閩粵、越南、暹羅、巴達維亞(即印尼雅加達)一帶，成為東南亞一帶最大的外貿(mào)航運家。

　　李旦也是中國最早開發(fā)臺灣的開拓者和統(tǒng)治者，他招募移民到臺灣，并加以組織，供應生產(chǎn)工具，提供武力保護，和部落首領訂約劃界，向轄下移民抽稅、收租。1623年爆發(fā)澎湖之戰(zhàn)，明朝派兵驅(qū)逐荷蘭東印度公司離開澎湖，李旦趕到澎湖居中調(diào)停，通曉閩南語、南京官話、日文、荷蘭文、西班牙文、葡萄牙文的語言專家鄭芝龍（鄭成功之父，據(jù)傳為李旦義子）擔任語言翻譯，最終荷蘭人撤離了澎湖。

　　五花八門

　　海盜船長偷襲西班牙

　　助英國成為新海上霸主

　　弗朗西斯·德雷克出生于英國德文郡一個貧苦農(nóng)民的家中，1568年，德雷克和他的表兄約翰·霍金斯從事販賣黑奴的生意，遭到了西班牙人的攻擊，僅撿了一條命，從此以后他就有了仇恨西班牙的心。

　　1572年，德雷克召集了一批人乘坐小船偷偷橫渡大西洋，在南美叢林里他們搶劫西班牙人運送黃金的騾隊，又搶下幾艘西班牙大帆船，成功返回了英國成為英雄，并受到女王的召見。1577年，他再次從英國出發(fā)直奔美洲沿岸，一路打劫西班牙商船，但由于西班牙的封鎖，無法通過狹窄的麥哲倫海峽，于是他一直向西橫渡太平洋，最終回到了闊別已久的普次茅斯港。這次航行是繼麥哲倫之后的第二次環(huán)球航行，德雷克不僅帶回了數(shù)以噸計的黃金白銀，還發(fā)現(xiàn)了合恩角和德雷克海峽。

　　英國海盜對西班牙的劫掠漸漸動搖了西班牙海上霸主的地位，1587年，伊麗莎白女王處決了親西班牙的蘇格蘭女王瑪麗，西班牙國王腓力二世派出了“無敵艦隊”討伐英國。1587年4月19日夜，德雷克的艦隊偷襲西班牙港口，33艘軍艦和36艘補給船被擊沉。由于德雷克的奇襲，西班牙人直到1588年5月才完成集結(jié)。在海戰(zhàn)中，德雷克推出了一種新戰(zhàn)術：在戰(zhàn)斗時，讓艦船首尾相接排成一字陣，用側(cè)面的舷炮轟擊，遠距離炮戰(zhàn)使西班牙艦隊的步兵和重炮變得毫無作用。7月28日晚，在德雷克等人的建議下，英軍又采取古老的火船戰(zhàn)術，西班牙艦隊陣腳大亂，無法保持隊形，英艦趁機突擊。此役，西班牙“無敵艦隊”損失了近百艘戰(zhàn)艦，兩萬多士兵葬身海底，這場海戰(zhàn)標志著西班牙開始衰敗，而大英帝國則成為新的海上霸主，也成就了德雷克的輝煌。他被封為英格蘭勛爵，登上海盜史的頂峰。

　　大千世界

　　船長發(fā)現(xiàn)預防壞血病“秘方”

　　詹姆斯·庫克1755年加入英國皇家海軍，1769年10月抵達新西蘭，成為首位環(huán)繞新西蘭航行的航海家。1773年1月，他完成橫跨南極圈的創(chuàng)舉，成功駛至南緯71度10分離南極洲不遠的海域，是整個18世紀航海家到過最南的地方。

　　1776年，庫克船長第三次前往太平洋，尋找連接太平洋和大西洋的西北航道，1778年1月發(fā)現(xiàn)夏威夷群島，成為首批登陸群島的歐洲人。庫克在旅途中嘗試不同的方法防止船員患上壞血病，他發(fā)現(xiàn)預防壞血病的關鍵，是要經(jīng)常向船員提供充足的新鮮食物，尤其是青檸等含豐富維生素C的蔬果。庫克把這方面的研究成果寫成詳細報告，并提交英國皇家學會，使他獲得科普利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