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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后,平凡的世界仍離不開路遙

吳波
2019-08-05 11:08:40  來源:廣州日報

《路遙的時間》 航宇 著 人民文學出版社

作家路遙

  《路遙的時間——見證路遙最后的日子》,四十萬字,講述路遙生命最后的時間;六百天,見證一位偉大作家的生死與愛恨、輝煌與黯淡、脆弱與堅強。

  這是路遙最后的時光——在獲得茅盾文學獎的光芒背后,是一個雄心萬丈的作家的沉重與無奈:經(jīng)濟拮據(jù)、婚姻破裂、身患重病、兄弟失和……

  為路遙作傳的作家很多,但最后長時間陪在他身邊的只有一個——航宇。航宇是路遙的同鄉(xiāng)、同事、朋友,在路遙人生最后的兩年,他如親人般的陪伴、照顧,見證了路遙最后的抗爭、痛苦和無奈。

  現(xiàn)今,航宇用疼痛的文字紀念這位優(yōu)秀的前輩、尊敬的導師和親密的朋友,展現(xiàn)了一個豐富的路遙、孤獨的路遙和偉大的路遙。

  30年后,我們?nèi)砸x路遙

  很難想象,在每年出版近萬部長篇小說的今天,《平凡的世界》依然高居暢銷書榜首,并被列入高中生必讀書目,在各大高校圖書館的借閱記錄中名列前五。這部誕生于30多年前的巨著的長銷不衰和路遙的英年早逝給人們留下了太多的疑問。路遙和他作品的魅力到底是什么?

  路遙在文壇掀起的熱潮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就開始了,他的成名作《人生》,獲1981~1982全國優(yōu)秀中篇小說獎。《人生》將城鄉(xiāng)交叉地帶的生活故事和主人公的尷尬處境生動細膩的展示出來,關于青年人的出路、感情世界、精神未來,路遙在書中也給出了自己的理解和解答。

  路遙筆下的主人公幾乎都是小人物,他們雖然生活得艱辛,卻并不為苦難和痛苦所擊倒,他們的奮斗讓平凡而普通的青年人看到前景和希望,這也許是路遙小說最打動人心的地方。

  獲“茅獎”后的路遙

  路遙留給人們的遺憾太多,他自己人生的遺憾也太多!堵愤b的時間》中,航宇講述了路遙憑《平凡的世界》獲第三屆“茅獎”后的生活。

  在世人看來,榮譽讓路遙風光無限,他不僅一舉成為全國著名作家,也收獲了高額的獎金獎勵。但事實是,這位作家的生活依舊拮據(jù),父母強制要求他給弟弟安排工作,而前來拜訪的記者、文學愛好者讓他無處可逃、沒有時間讀書創(chuàng)作,而他自己因?qū)懽鳌镀椒驳氖澜纭范鴼牡纳眢w每況愈下,他與林達的婚姻也亮起紅燈……你能想象到的中年人所遇到的所有危機和問題,路遙都在經(jīng)歷。

  “早晨從中午開始”的路遙

  陜西作家寫作,一向以苦著名。很多人了解路遙,是通過路遙的隨筆集《早晨從中午開始》,書中集中展示了他創(chuàng)作時抽煙頻繁、緊張焦灼的身心狀態(tài)。不僅如此,據(jù)航宇在《路遙的時間》中記述,路遙在創(chuàng)作《早晨從中午開始》時也頗費了一番周折。為了保障寫作時間和安靜的寫作環(huán)境,路遙交代航宇去招待所給他定了一個房間,并囑咐航宇不要跟任何人透露他的去向。在這個秘密的空間內(nèi),路遙開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寫作勞動中。

  生病入院的路遙

  1992年8月,路遙一到延安就病倒了,并且住進了延安人民醫(yī)院的傳染科,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隨即航宇接到了消息,路遙叫他去延安陪自己幾天。本來以為只是幾天的陪伴,沒想到自此航宇一直在病房中照顧路遙,直到最后一刻!堵愤b的時間》中,航宇詳盡地記述了路遙在醫(yī)院的生活。

  路遙的病,讓他的生活脫離了正常軌道,一個剛硬的陜北漢子每天躺在病床上,這的確觸到了路遙的痛區(qū)。他一方面擔心唯一照顧陪伴他的航宇過于無聊和勞累,一方面孤獨、枯燥的生活也在放大著他自己的情緒。生病入院讓路遙改變很多,以前無所顧忌、十分強勢的他開始變得柔弱和有人情味,航宇觀察他“相當脆弱,眼睛里總是閃著淚花”。當有朋友來探望他時,路遙會十分歡喜,對康復出院信心滿滿;而當他一天到晚不能動彈地孤獨輸液時,他又是那么的絕望和消沉。女兒的來訪,是路遙最幸福、狀態(tài)最好時候;與弟弟王天樂最后一次的爭吵,使路遙的情緒徹底崩潰。

  如果時間能夠回到二十多年前,如果路遙積極地參與治療,不再那么固執(zhí)地生活,把那些糾結(jié)和痛苦痛快地分享給朋友,也許在1992年底他就出院了,再回到他的文學事業(yè),我們就不用在這部《路遙的時間》中去靠近他生命最后的愛與疼痛了。

  精彩書摘  

  路遙剛開始裝修自己的房子,就病得不行了,發(fā)燒高達39攝氏度,可他仍然不愿到醫(yī)院住院治療,一直就這樣硬撐著。

  這天早上,天一直陰沉沉的,不一會兒便下起了毛毛細雨。在這個院子里的那些知名或不知名的作家,還有詩人,從來就不在乎天氣好壞,他們有比一般人更加優(yōu)越的工作條件,時間一直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那時,在作協(xié)上班的人,都不需要在單位吃飯,而事實上單位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已經(jīng)沒有食堂了。到了吃飯的時間,職工們一個個都赤手空拳地回家去了,只有那些家不在西安的或者單身漢們,紛紛跑到大門外的小飯館里解決問題。

  中午,我在大門外的小飯館吃了一碗扯面,便漫不經(jīng)心地走到作協(xié)傳達室看報紙,順便跟看大門的老解胡說八道地開幾句玩笑。

  這樣無聊地在傳達室停了一會兒,我心不在焉地走出傳達室,突然看見路遙旁若無人地站在傳達室不遠處的一棵樹下,他一只手里拿著一張廢舊的報紙,報紙里裹著一個燒餅,另一只手拿著一根綠皮黃瓜,還有一根剝了皮的蔥,正站在那棵樹下吃得津津有味。

  他此時吃得比較專注,因此沒有看見我在單位傳達室的門口靜靜地這樣看他。

  我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吃飯,他的頭一直低著,好像還在思考什么問題,他一口干餅,一口黃瓜,再吃一口蔥,毫不在意旁邊有沒有人看他,也不管從他身邊走過的人是不是跟他打了招呼,他根本沒有考慮這些事情。

  ……

  此時此刻,我不敢走到他跟前,一直在傳達室的門口默默地注視著這位赫赫有名、甚至是中國文壇上叱咤風云的當代著名作家。

  我對他如此的生活深感悲哀。

  蒙蒙細雨仍然在不停地下著,細細的雨絲漸漸淋濕了他的頭發(fā),他的頭上也漸漸有了一些水珠,甚至不緩不慢地一滴一滴地往下滴?伤徊活,仍然置身在他豐盛宴席的迷宮里,吃得如癡如醉。

  當路遙把一個燒餅和一根黃瓜吃完,用廢報紙揩他嘴巴的時候,他忽然看見站在傳達室門口的我,便有幾分不好意思地朝我笑了笑,然后問我,你吃了嗎?

  我說,吃了;卮鹚臅r候,我分明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發(fā)顫,不爭氣地差點流出了眼淚。那時我一個人還在想,路遙是一位全國非常有影響的著名作家,憑他在社會上的知名度,他的生活質(zhì)量和生活水平可以比一般人更高一籌?伤麨槭裁催要過著這樣一種簡單的生活呢?他為什么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體,去吃一頓他喜歡的飯菜呢?

  對于一個在文學藝術事業(yè)上取得如此豐碩成果的作家,他這樣的生活給人們留下更多的是痛苦的回憶,讓人回想起來感到無限悲痛……

編輯:遲語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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