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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氏家訓》與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家庭教育
梁滿倉//8858151.com2014-03-12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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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母退魚

《顏氏家訓》

  中華民族是具有悠久歷史文化傳統(tǒng)的民族,家訓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組成部分。家訓歷史悠久,《尚書·無逸》是周公還政于成王之后對他所進行的告誡,已初步具有家庭教育的性質(zhì)。如果將它算作家訓文獻,那么家庭教育可以上溯到先秦時期。至魏晉南北朝,家庭教育已經(jīng)發(fā)展得十分成熟,而《顏氏家訓》的出現(xiàn)則是一個標志性的成果。

  《顏氏家訓》是我國歷史上第一部系統(tǒng)成熟的家庭教育文獻,宋人陳振孫《直齋書錄題解》說:“古今家訓,以此為祖!泵鞔浴锻s錄》說:“六朝顏之推家法最正,相傳最遠!笨梢娖湓跉v史上影響之深遠。

  成熟的家教著作產(chǎn)生于相應的社會環(huán)境!额伿霞矣枴樊a(chǎn)生于北朝末期,正是魏晉南北朝家庭教育不斷發(fā)展成熟的歷史現(xiàn)實,孕育造就了這部具有深遠影響的著作。經(jīng)過長時期的歷史演變,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宗族組織具有濃厚的封建色彩,形成了不同于以前的社會歷史特點,這就是世家大族的興起。世家大族是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方面具有舉足輕重影響的社會階層,他們十分注重家族和家庭的教育,因而也帶動了整個社會家庭教育的發(fā)展和成熟。這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其一,家庭教育注重文化傳承。魏晉南北朝出現(xiàn)了許多文化世家,名儒世家如南朝伏暅、伏挺!抖Y》學世家如賀邵及子賀循。文學世家如丘靈鞠、丘遲。醫(yī)學世家如姚菩提、姚僧垣、姚最祖孫三代。史學世家如王銓、王隱父子,姚察、姚思廉父子?萍际兰胰缱鏇_之、祖暅父子以及虞喜家族數(shù)代。書法世家如王羲之與其妻郗璇、其子玄之、凝之、徽之、操之、獻之以及凝之妻謝道韞,都工書。直至陳隋之際王羲之七世孫釋智永仍為書法名家。

  其二,家庭教育注重家風培養(yǎng)。士族家族以儒學作為自己的文化支撐,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儒學的社會影響和作用已經(jīng)波及整個社會。儒家倫理思想的核心是“忠、孝”,魏晉南北朝時期曾經(jīng)以孝為首,不但士族家族如此,庶族家族也大抵如此。會稽永興人郭世道,剛一生下來母親就死去了,父親續(xù)弦,郭世道侍奉其父及繼母“孝道淳備”。十四歲時父親又亡,郭世道“居喪過禮,殆不勝喪。家貧無產(chǎn)業(yè),傭力以養(yǎng)繼母”,孝行感人。他的兒子郭原平也是孝子,“養(yǎng)親必己力”。郭原平外出做工,常自己餓著肚子,省下工錢為父母買食物。父親重病,郭原平“衣不解帶,口不嘗鹽菜者,跨積寒暑”。當時會稽鄉(xiāng)里十分注重“望計”和“望孝”兩種身份,一般都是大族仕途的起點,相當于著作郎和秘書郎。當時負責選舉的蔡興宗推舉山陰人孔仲智的長子為“望計”,推舉郭原平的次子為“望孝”。史載“仲智會土高門,原平一邦至行,欲以相敵”(《宋書》卷91《孝義·郭世道傳》)。唐長孺指出:“儒家所提倡的倫理秩序由內(nèi)向外,由親及疏的擴展。將點放在作為一個家族成員的道德行為上,然后推及鄉(xiāng)黨!保ㄌ崎L孺《魏晉南北朝史論叢》)儒家倫理秩序由內(nèi)向外、由親及疏地向外延伸,從個人的盡孝開始,“百善孝為先”,“求忠臣必孝子之門”,孝于親必忠于君,由忠于君再延伸為忠于國家民族、忠于事業(yè),忠于師友,忠于親人。尊老愛幼由血緣宗族擴展到社會,就是“仁者愛人”。宗族內(nèi)部兄弟關系倫理為“悌”,推及社會即“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也”。這種延伸的過程對庶族宗族來說也是一樣的。翻閱《顏氏家訓》,忠孝二字的教誨極多:“夫圣賢之書,教人誠孝”;“見危授命,不忘誠諫”;“行誠孝而見賊,履仁義而得罪,喪身以全家,泯軀而濟國,君子不咎也”;“誠臣徇主而棄親,孝子安家而忘國,各有行也”;“父子之嚴,不可以狎;骨肉之愛,不可以簡。簡則慈孝不接,狎則怠慢生焉”;“父不慈則子不孝,兄不友則弟不恭”,可以說忠孝是當時士大夫及庶族家庭最重視的家風。

  其三,家風教育講究方式方法。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家庭教育在實踐中創(chuàng)造了不少行之有效的方法,總結起來有四種:

  第一種是口頭訓誡。如《謝安傳》記載:“安雖處衡門,其名猶出萬之右,自然有公輔之望,處家常以儀范訓子弟”。同書《謝安附謝玄傳》載:“玄字幼度。少穎悟,與從兄朗俱為叔父安所器重。安嘗戒約子侄,因曰:‘子弟亦何豫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諸人莫有言者,玄答曰:‘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于庭階耳!矏偂!

  謝安之所以滿意謝玄的回答,是因為他道出了自己望棟梁之材出于謝門的心情!妒勒f新語·言語篇》載:“謝太傅寒雪日內(nèi)集,與兒女講論文義,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曰:‘撒鹽空中差可擬。’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風起!笮。”

  同書《文學篇》又載:“謝公因子弟集聚,問:‘《毛詩》何句最佳?’遏稱:‘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唬骸兌,遠猷辰告’,謂此句偏有雅人深致。”遏,即謝玄小字。謝玄所說,為《詩經(jīng)·小雅·采薇》之句,此詩反映人們由于外敵侵擾,生活動蕩不安的愁苦之情。謝安所說,為《詩經(jīng)·大雅·抑》之句,表明定國安邦,訓順四方之意。當時東晉面臨北方少數(shù)民族政權威脅,謝安通過討論《詩經(jīng)》要兒女們立下安邦定夷大志的用意是很明顯的。

  劉宋孝武帝的太子劉子業(yè),在其父西巡時,給其父寫信問安,“書跡不謹”。孝武帝訓誡他說:“書不長進,此是一條耳。聞汝素都懈怠,狷戾日甚,何以頑固乃爾邪!”北魏司徒楊椿告老還鄉(xiāng),臨行時把子孫召集起來,訓誡說:“聞汝等學時俗人,乃有坐而待客者,有驅馳勢門者,有輕論人惡者,及見貴勝則敬重之,見貧賤則慢易之,此人行之大失,立身之大病也。汝家仕皇魏以來,高祖以下乃有七郡太守、三十二州刺史,內(nèi)外顯職,時流少比。汝等若能存禮節(jié),不為奢淫驕慢,假不勝人,足免尤誚,足成名家。吾今年始七十五,自惟氣力,尚堪朝覲天子,所以孜孜求退者,正欲使汝等知天下滿足之義,為一門法耳,非是茍求千載之名也。汝等能記吾言,百年之后,終無恨矣!保ā段簳肪58《楊播附楊椿傳》)

  第二種是書面訓誡。魏晉南北朝時期出現(xiàn)了許多誡子文書,如曹操《戒子植》、曹丕《誡子》、王肅《家誡》、王昶《家誡》、郝昭《遺令戒子凱》、殷褒《誡子書》、嵇康《家誡》、諸葛亮《誡子書》、羊祜《誡子書》、杜預《與子耽書》、顏延之《家誥》、蕭嶷《誡諸子》、王僧虔《誡子書》、徐勉《為書誡子崧》、魏孝文帝《誡太子恂以冠義》、崔光韶《誡子孫》、崔休《誡諸子》等都是教育子孫的文書。最典型者當屬諸葛亮的《誡子書》。

  諸葛亮曾經(jīng)寫過兩封《誡子書》,其一曰:“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yǎng)德,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夫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淫慢則不能勵精,險躁則不能治性。年與時馳,意與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窮廬,將復何及!”(《藝文類聚》卷23《人部·鑒戒》)

  這篇《誡子書》,不但講明修身養(yǎng)性的途徑和方法,也指明了立志與學習的關系;不但講明了寧靜淡泊的重要,也指明了放縱怠慢、偏激急躁的危害。諸葛亮不但在大的原則方面對其子嚴格要求,循循善誘,甚至在一些具體事情上也體現(xiàn)出對子女的細微關懷。他的另篇《誡子書》說:“夫酒之設,合禮致情,適體歸性,禮終而退,此和之至也。主意未殫,賓有余倦,可以至醉,無致迷亂!保ā短接[》卷497《人事部·酣醉》引《諸葛亮集》)

  這句話是說:擺設酒宴,目的在于合乎禮節(jié)和溝通感情,以適應身體和心性的需要為度,盡到禮節(jié)便可退出,這就達到和諧的極點了。當主人興致未盡,客人略有倦意的時候,可以飲酒至醉,但不可到昏迷錯亂的程度。這是諸葛亮在具體事情上對子女的訓誡。有人認為,諸葛亮的兒子諸葛瞻在他死時才8歲,而上述兩封《誡子書》所言內(nèi)容,不像是對兒童講話,因而懷疑其系后人偽造。但是,如果我們考慮到諸葛喬過繼給諸葛亮為嗣子這件事,就不會對上述兩封《誡子書》有懷疑。諸葛喬建興六年(228年)25歲,早已是成年人了。諸葛亮的兩封《誡子書》,應是給已經(jīng)成年的嗣子諸葛喬的。諸葛喬與在東吳的哥哥諸葛恪俱有名于當世,很多人都認為諸葛喬的才氣不如其兄諸葛恪,但在品性修養(yǎng)方面則超過了諸葛恪,這應當是諸葛亮教育的結果。

  第三種是行為訓誡。東晉名臣陶侃出身貧寒,年輕時做過縣吏,曾利用職務之便給母親湛氏送去一罐腌魚。湛氏不肯吃,還責備陶侃說:“爾為吏,以官物遺我,非惟不能益吾,乃以增吾憂矣。”(《晉書》卷96《列女·陶侃母湛氏傳》)謝安侄子謝玄,年輕的時候喜歡佩戴紫羅香囊,謝安怕他玩物喪志,“因戲賭取,即焚之”,用這種行為加以教育,自此謝玄停止了佩戴香囊。謝安兄子謝朗,“善言玄理,文義艷發(fā)”,小時候一次大病初愈后,在叔父謝安處與僧人支遁談玄,論爭得十分激烈。謝安寡居多年的嫂嫂王氏擔心兒子過度勞累傷身,兩次派人叫謝朗回去。謝安總舍不得讓謝朗走,想讓他們論出個結果。王氏只好親自跑到謝安家,說:“新婦少遭艱難,一生所寄惟在此兒”,哭著把謝朗拽走。謝安對支遁說:“家嫂辭情慷慨,恨不使朝士見之!保ā稌x書》卷79《謝安傳》)表示了對嫂嫂行為的理解和尊重。這兩件事反映了謝氏家族重教育、講禮節(jié)的門風。

  第四種是因勢利導。南齊人張緒之子張充“不持操行,好逸游”。一次張緒請假回家,剛到西城郭,便看見兒子到郊外打獵,“左手臂鷹,右手牽狗”。張充也看到父親的船駛來,便放下獵鷹和獵狗,在岸邊拜見。張緒沒有責備他,而是一語雙關地問:“一身兩役,無乃勞乎?”張充面有愧色,回答:“充聞三十而立,今二十九矣,請至來歲而敬易之。”張緒便鼓勵他說:“過而能改,顏氏子有焉!惫,第二年張充便修身養(yǎng)性,刻苦攻讀,后與從叔張稷同有名望(《梁書》卷21《張充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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