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全國人民而言，作為年尾除夕的闔家聚餐，年夜飯是一年最豐盛、最重要、最有意義的一頓晚餐。在我的老家湖北隨州，大家也都非常重視這餐飯，只是吃的時間顯得十分特別——在除夕的早上吃。所以準(zhǔn)確地說，吃的應(yīng)該是“年早飯”。
小的時候聽爺爺說，從他記事起就是這樣的習(xí)俗，隨著吃飯時天色越來越亮，寓意日子也“越來越亮”。我們當(dāng)時年紀(jì)小，究竟啥時候吃不重要，只要能吃上一頓好吃的，甭提多高興。
吃年飯前要先祭祖、燃放爆竹，村里有人家夜里三四點就開始噼里啪啦響。從第一聲鞭炮響，我們就興奮地一邊看著窗外，猜測到底是誰家；一邊不停地詢問母親，我們家到底啥時候開始吃。等待的過程顯得格外漫長，有時候我們會偷偷起床，溜到廚房看父親到底做好了沒有。
蒸三鮮、炸肉丸、包菜餅、臘香腸等，都是只有過年才能吃到的“專屬菜”呢。另外，還必須來一盤紅燒鯉魚，寓意年年有余；一盤當(dāng)?shù)氐呐菖萸啵⒁鈦砟昴苓^得輕松。另外，吃飯的時候要多說吉祥話。平日里不茍言笑的父親，在吃飯的時候顯得格外高興，一直忙著給大家夾菜，還要說上一兩句平日里不曾說過的表示感恩的話語、敬上一杯酒，一圈下來，大人都有些眼眶濕潤。我們也學(xué)著用可樂等飲料，敬爺爺奶奶，一家人其樂融融。
待到尾聲，大人們就開始講故事。記憶里最深刻的，是父親講的一個關(guān)于“一碗肉”的故事。他小時候，村里有一家人為了面子，每頓飯總是將一碗肉擺在堂屋最顯眼的八仙桌上，讓來往的人都看看自己能吃得起肉，但其實并不會真的吃。有一次家里的小孩沒忍住將那碗肉真的吃了，結(jié)果被大人滿村追著打。講完還會感嘆一句：“現(xiàn)在的日子多好啊，哪會炫耀那一碗肉！哪會因為一碗肉大孩子��！”類似這些憶苦思甜的故事，他們總能講的津津有味，也給我們上了一堂又一堂關(guān)于感恩和珍惜的“思政課”。
最后，當(dāng)左鄰右舍的小朋友喊我們出去放鞭炮，父親便會起身去開門，這年飯就算是結(jié)束了。奶奶和母親忙著收拾桌子，爺爺則哼著小曲，將祭祖用過的豬頭“回收”，把肉一點點拆出來、骨頭扔掉。父親樂呵呵帶著我們?nèi)バ〉�，大方地買擦炮和小煙花等讓我們放開了玩。
后來日子越來越好，年飯的吸引力卻開始變小了。我們都不會再因為能吃上一頓好的而興奮。而且最讓我傷心的是，疼愛我們的爺爺奶奶相繼去世，春節(jié)再也沒有以前那么熱鬧了。
但一年又一年，父親和母親卻總是以最大的熱情，一到臘月就開始?xì)⒛曦i、買魚、做香腸、磨豆腐，照著我們兒時愛吃的菜，一樣一樣盡量都提前備好。他們其實也知道，可能我們早已不愛吃那些大魚大肉了，但還是固執(zhí)地堅持著，希望能盡量滿足我們，讓一家人熱熱鬧鬧地過個春節(jié)。我們也漸漸懂得，年夜飯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團聚。
今年過年，姐姐一家早早就訂好機票，要回家過年。我和愛人也商量好，到時候帶上孩子，一起在年三十回家湊個熱鬧，和家人們一起吃上一頓有滋有味的年飯。讓孩子們一起在充滿儀式感的年飯中，感受過年家人團聚的溫馨，并讓他們聽聽外公那“一碗肉”的故事，也從中學(xué)會感恩和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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