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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如果回想8月12日深夜天津港的那場爆炸,我不知道記憶里保留的將是怎樣的畫面。
爆炸后的第二天,在天津濱海開發(fā)區(qū)二小去泰達醫(yī)院的路上,我碰到了一位來找弟弟的年輕人。他當消防員的弟弟的手機一直打不通。消防中隊的人告訴他,弟弟受傷了。他沒有告訴父母,弟弟才19歲,當街的斜陽把他影子拉得很長。
半小時后,我在泰達醫(yī)院見到了一位失去22歲兒子的母親。在醫(yī)院擁擠的急診大廳里,她哭得撕心裂肺。身邊的人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安慰她。
至少到現(xiàn)在,這兩幅場景在我腦中揮之不去。最初的幾天,電視里、報紙上、手機朋友圈中,爆炸沖擊波覆蓋一切,由此帶來的感動、憤怒和指責鋪天蓋地。如今雖未塵埃落定,但爆炸在我們生活中揚起的煙塵已然在消散。
事故之初,我和群情激奮的大家一樣,將溢美之詞奉獻給了沖向火海的消防員,我們稱他們?yōu)椤白顜浀哪嫘小薄?那個走向火海的背影顯得高大而悲壯,讓我感動不已。
后來,在一串冰冷的數(shù)字面前,我發(fā)現(xiàn)這樣的修飾顯得殘酷。這些20來歲血肉凡軀的逝去,他們背后,都有一個個執(zhí)著尋找的親人,和一個個體味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傷痛的母親。
從天津回來后,我得知那位哥哥找到了弟弟,弟弟傷勢不重。在我與哥哥相逢的那個下午,他沒有講述太多關于他和他弟弟的故事,也拒絕了我寫下報道。他說,他們是平凡人,不希望被報道。
我意識到,在爆炸發(fā)生的那一刻,大火燒起的那一晚,因為他們的職業(yè),他們恰好在場,沒有后退。如果可以避免,誰愿意選擇危險?如果不是這場事故,以他們的年齡,就是我們隔壁家老王、村頭老張家的孩子,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和我們一樣,是平凡人,過平凡的人生。
人們在贊美英雄,而母親想要的永遠只是自己的孩子。很多時候,隨著時間流逝,隨著新的生活撲面而來,曾經(jīng)真摯的情感總是讓位于新鮮的未來。于是,真正的懷念和傷痛留在那些永遠無法忘記的人心中,刻骨銘心。
如今,在這忘記之前,感動之后的當口,思考應該也是最好的時候:如果犧牲可以避免,我們要怎樣才能給孩子們一個安穩(wěn)的平凡人生;如果犧牲在所難免,我們又如何讓他們走得有尊嚴?如果能多一分憂患意識和未雨綢繆的防范,我們是否可以少一些如今這樣慘重的代價?
如許的設問在沉重的既成事實面前,多少顯得蒼白無力,可我多么希望這些“如果”能成為現(xiàn)實,甚至幻想時光倒流、一切重來。我仍想說,如果可以有“如果”,請一定珍惜,好好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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