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日朗，掛一件破衣裳又進到中央美術(shù)學院里閑晃，道上聽見有人打探徐悲鴻的塑像，不免又想到了大師著名的《愚公移山》。一個偉大的教育家怎么會鐘情愚公呢？想起來感覺有些茫然。

    典故愚公移山說的是為移走自家門前擋路的兩座大山，愚公聚集家室終日挖山移石，計劃“投諸渤海之尾”云云，有明理老者笑他太傻，愚公反譏老翁思想頑固：“汝心之固，固不可徹……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就是說子子孫孫無窮，而山不會長，哪有挖不走的道理！典故還附會了感動天帝搬走大山的腳注，成就了有志者事竟成的傳奇。

    有志者事竟成或許不假，但以一個現(xiàn)代人的立場看，愚公愚得幾乎就是個白癡，算不清搬家和移山的成本，有運土填海的功夫，做點別的不是更好嗎？況且山成于千萬年的地殼擠壓，平衡一旦被毀，就算僥幸逃過地震滋擾，某時山雨奔襲怕是難逃滑坡慘劇。讓人費解的是，這個破壞環(huán)境（挖山），損毀生態(tài)（填海）的愚人不僅沒有成為人們的笑柄，其蠻干反而一直享有文人的尊敬，就像悲鴻先生，還整出個“連環(huán)畫”般的杰作來。

    某天一個大俠說很佩服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于是大家都跟著一起吆喝。為什么呢？不知是不是作為美食的螃蟹長相丑陋，且生長環(huán)境污濁的緣故。試想，上古之中原，野果遍山，魚蝦滿壑，但凡有點腦子，就算饑不擇食也會想到那么丑陋的爬蟲即便不夠惡心，也該有些毒性吧，就如當今德國人臆想的那樣（據(jù)說因之他們至今拒斥）。大概也就是白癡才會在腦子斷片的時候為今天的美食家們開路，實質(zhì)上和勇敢沒有一點關(guān)系。反過來，倒是歐洲有個家伙對從南美引進的觀賞作物西紅柿起了貪欲，忍不住冒死一吃，據(jù)說那個家伙吃了美色果子后真的等著性命危害，結(jié)果當然是皆大歡喜了，不同的是，好像沒聽說過洋人佩服之類的傳說。因食而斃命者不計其數(shù)，無來由的敬佩確實有些吊詭。

    還是拋開傳說吧，對“盟主”級別的高人，凡俗草民不加甄別的應諾未必就一定會誤入歧途，更詭異的是，某些時候不知道從哪個洞穴里冒出一點氣味，莫名地就會在動物感覺靈敏而腦細胞反饋遲鈍的群類中掀起潮涌。

    早些年據(jù)說北京盛行過打雞血，我不太相信真有其事，問過很多人，結(jié)果是真人真事，這讓我更好奇：為什么要打？是靜脈注射還是肌肉灌注？答案令人失望，誰也不知道為什么，至于是在靜脈還是在后臀尖上打眼更是無從尋獲，最后還是親歷的李老哥解了惑，他勸誡說以后別瞎打聽了，那么愚蠢的事別人不好意思說，誰那么笨啊！看來我犯傻了。沒曾想若干年后，一個號召綠豆湯就生茄子吃的宗師呼啦一下就譽滿京城，眾徒兒們那個佩服啊，就差頂禮膜拜了，直叫海納天下供應的京城也綠豆價貴�？粗G豆湯喝得眼兒青臉綠的婆姨漢子們個個肩扛無限敬佩的臉蛋兒四處宣講宗師本領(lǐng)，一時想不到用什么詞匯來描述，總之“匪夷所思”之類絕對是詞不達意的。驚愕之余，讓人不知道該景仰宗師還是該敬佩徒弟。

    無論堅韌不屈的執(zhí)著還是視死如歸的勇猛，我相信都是有理性支撐的，正如譚嗣同的清醒和瞿秋白的坦然，而對旗幟的追隨更該保有清醒的認知。反觀那些敬佩螃蟹食客的行徑，那些專喝綠豆湯的善良欲望，蕓蕓眾生之中不知道有幾人會去思考為什么，去梳理到底是怎么回事。本人也是因為沒想清楚，無來由地就把胡吃螃蟹、亂挖太行的良民貶低了一回，不過想到幼稚的頑童崇拜蠻力，貌似智慧的人也會喜歡郭靖般的白癡，即便找到問題的答案可能也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