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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報 2023年11月15日 星期一

【特稿190】為生命跑單

本報記者 曹玥 車輝
《工人日報》(2023年11月15日 06版)

北京,一名外賣騎手正在查看訂單信息。本報記者 王偉偉 攝

北京西城袋鼠寶貝之家·新陽光學園,志愿者老師在教孩子們唱《孤勇者》。本報記者 曹玥 攝

在北京西城袋鼠寶貝之家·新陽光學園,家長隔著玻璃關注正在上課的孩子。本報記者 曹玥 攝

俊俊送給大樹的禮物,上面寫著“大樹老師辛苦了”。受訪者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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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左右,午間配送高峰結束,連雙朋從接單平臺下了線。用幾個包子和一瓶礦泉水簡單填飽肚子后,他匆匆趕往北京市西城區(qū)的一處產業(yè)園區(qū)。最近,連雙朋3歲半的兒子辰辰幾乎每天都會去園區(qū)內的袋鼠寶貝之家·新陽光學園“上學”。

“他們說要帶著光馴服每一頭怪獸,他們說要縫好你的傷……”還沒走到教室,稚嫩的歌聲已經傳來。那天,袋鼠寶貝之家里有六七個孩子,他們都戴著口罩,看起來比同齡人要瘦弱不少。窗戶邊,幾位身穿不同平臺工服的外賣騎手正朝教室里張望著。

和連雙朋一樣,這些家長也是趁著工作空檔來看望孩子。在騎手之外,他們還有一個共同身份:大病兒童的父母。

“如果這是一場夢該多好?!笨粗猛度氲某匠剑B雙朋感嘆了好幾次。然而,如果只是如果?,F實中,因為能一邊陪伴孩子治療一邊獲得收入,做外賣騎手成了部分大病兒童家長的選擇。久而久之,這些人成了一個流動的特殊群體,自助、互助再到得到外界的幫助,一切都是為了讓孩子活下去。

“天塌了”

美團燕郊東貿站點的特殊,大多數時候是從站長蔡利飛的手機里傳遞出來的。

11月初的一個下午,蔡利飛接到了站點女騎手劉戀的電話,“老大,能不能找人送點孩子急需的東西到醫(yī)院?”

“我去就行,你在那邊等著?!睊炝穗娫挘汤w匆忙騎上電瓶車出了門。等送完東西回到站點,他的情緒明顯有些低落,“去年底,劉戀女兒離開時狀態(tài)很好,沒想到幾天前她的病情突然反復了”。

孩子有突發(fā)情況要請假,醫(yī)院有急事要找人幫忙……騎手打來的類似電話蔡利飛經常會接到。地處河北省廊坊市三河市燕郊鎮(zhèn)的東貿站點距離河北燕達陸道培醫(yī)院僅有3公里,后者是國內最大的骨髓移植機構之一。血液病患兒治療周期可能長達幾年,因為離得不遠,一些從外地帶著孩子來看病的家長就把到東貿站點當騎手作為了暫時工作。蔡利飛說,目前站點里有一半騎手是患兒父母。

來自廣州的俞迎慶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小兒子楊楊在兩歲零8個月時參加幼兒園入學常規(guī)體檢,結果卻查出身患白血病?!暗谝桓杏X是天塌了?!庇嵊瓚c回憶道。

疾病總是來得悄無聲息,“天塌了”常常是患兒家人講述故事的開始。被告知辰辰患有神經母細胞瘤時,連雙朋一家正興奮地為大女兒上小學做著準備?!拔覀冊缭缳I好了書包和文具,本打算帶著辰辰一起送姐姐入學?!边B雙朋說。然而,這種“曾經聽都沒聽過”的腫瘤改變了一切,那年開學前夜,妻子陪著辰辰住進北京兒童醫(yī)院,連雙朋則在附近的大街小巷尋找著棲身的床位。

在廣州做了4次化療后,楊楊的身體指標始終沒有好轉。與此同時,尋找配對骨髓的進展也不順利。“很遺憾,暫時未找到合適的配型……”通知每個月發(fā)送一次,直到現在,俞迎慶的電子郵箱里還躺著許多封內容相同的郵件。

“去河北燕郊吧,聽說在那里很多孩子的病情都有所好轉?!睆牟∮盐⑿湃豪锟吹降南⒔o了俞迎慶最后的希望。安頓好大兒子、處理了手中的生意后,他與妻子帶著楊楊登上了北上求醫(yī)的飛機。

每一單都算數

孩子得了大病,父母除了精神上備受煎熬,高昂的治療費用也是壓在他們頭上的一座大山。2022年夏天,廣西人劉彬中在回老家籌款的路上接到了醫(yī)院的催款電話?!罢埾冉o孩子換成普通藥,等我回來一定把錢交上?!睊鞌嚯娫挘@個年過40歲的中年男人在火車上哭出了聲。

2020年,劉彬中的女兒一一確診再生障礙性貧血。在燕郊的醫(yī)院,一一光是骨髓移植及其前后相關治療的自費額度就達到60萬元,更不用說漫長的康復期各類藥物的花銷。

女兒生病前,劉彬中和妻子長年在廣東打工,家里說不上富裕,但日子還算過得不錯。為了給一一治病,夫妻倆賣房賣車,申請相關大病救助基金,向親戚朋友借錢……“凡是能想到的籌款渠道都試過了,可錢怎么都不夠用?!眲⒈蛑姓f。

到北京后,連雙朋和妻子有一次跟在河北老家的大女兒視頻時,發(fā)現家里多了不少塑料瓶。家中老人告訴他們,聽說塑料可以回收賣錢,小姑娘看到被扔在路邊的各種瓶子都會撿回家,說要攢錢給弟弟治病用。孩子小小年紀如此懂事,連雙朋夫婦卻又是心酸又是心疼。

想辦法獲得收入,成了不少大病患兒父母在孩子病情稍微穩(wěn)定后的迫切愿望。用劉彬中的話來說,“至少要把一家人在這邊的生活費掙出來吧”。

蔡利飛至今還清楚記得站點里第一位患兒家長騎手。那是一位獨自帶著孩子到燕郊看病的母親,“她徑直走進站點,跟我說想要當騎手糊口”。那時候,蔡利飛都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口中的“陸道培醫(yī)院”到底是治療什么病的。

過了不到3個月,患兒病情惡化去世了。那名女騎手給蔡利飛發(fā)了一張孩子在病床上的照片,說了聲“謝謝”,辭職離開了燕郊。那一天,一副漢子模樣的蔡利飛躲進辦公室哭了很久。

自那以后,陸續(xù)有患兒家長到東貿站做騎手。對于其中從未有過相關經歷的家長來說,適應這份新工作也是陪孩子求醫(yī)路上的重要一環(huán)。

楊楊生病前,俞迎慶經營著一份服裝生意,大小是個老板,“出門有車,夜深了還在外吃飯喝酒也是常有的事”。如今,他每天早上6點起床,給楊楊的用品消毒、做飯,照顧他起居、吃藥。今年初,楊楊接受了骨髓移植,現在還處在排異的關鍵期,凡是與他相關的事情,俞迎慶夫婦都格外小心。忙乎到11點,把孩子留給妻子,俞迎慶就要出門跑單了。

心理落差是必然的。俞迎慶過去總是被別人服務,現在則要時刻服務別人。剛開始意外灑餐或者因客觀原因配送超時,顧客發(fā)脾氣、投訴,他心里也會覺得沮喪,“可為了孩子,一切都可以改變”。

到一座陌生城市做外賣騎手,熟悉情況要花不少時間。劉彬中記得,有一次送餐地址在一片錯綜復雜的居民區(qū),他在不同樓棟、樓層間來來回回跑了很多趟,才完成配送。到那時,劉彬中全身都被汗?jié)裢噶恕?/p>

“真是又急又累,可我來不及休息,還得接著跑?!眲⒈蛑姓f,他從來都不敢算要跑多少單才能給女兒買一瓶藥,但他知道,自己跑的每一單都算數。

能幫一點是一點

相比于工作的辛苦,這些特殊的騎手更害怕的是在跑單途中接到從醫(yī)院打來的電話。關鍵指標異常,突發(fā)排異反應,甚至下達病危通知,絕大多數時候,電話那頭傳來的都不會是好消息。

2021年的一天,東貿站點的電腦系統(tǒng)顯示一名騎手上線接單,沒一會兒,蔡利飛接到了他的電話,“孩子情況不太好,我想請兩天假”。蔡利飛照例痛快地答應了。大約3個小時后,他收到了騎手發(fā)來的微信:“站長,抱歉以后不在這里做了,孩子走了。”

因為當了這個特殊站點的站長,過去6年間,蔡利飛不記得迎來送往了多少患兒家長。出于一種最樸實的“這些父母真的不容易”的想法,蔡利飛從一開始就會盡己所能為他們提供便利和幫助。

有一天,通過平臺系統(tǒng),蔡利飛發(fā)現站點一名騎手已經1個多小時沒有移動過,打電話也占線。經驗告訴他,一定是孩子有狀況,騎手在與醫(yī)院溝通。于是蔡利飛立即與下單顧客取得聯(lián)系,向對方致歉并解釋了原因,懇請其不要投訴或給騎手差評。類似的情況,在東貿站點時不時會發(fā)生,每一次蔡利飛都會主動幫忙調解?!按蠖鄶登闆r下,消費者都能理解?!彼f,有時候一些顧客還會因此額外給騎手發(fā)個紅包。

按照公司規(guī)定,配送站點運行情況要接受考核,騎手出勤率、配送的準點率等都是考核指標。蔡利飛想得很開,“只要整體分數在及格線以上,咱就能幫一點是一點”。

和患兒家長相處時間長了,醫(yī)院哪位醫(yī)生擅長看什么病癥,孩子不同治療階段有哪些注意事項,蔡利飛都能給初來燕郊的騎手說個明明白白。偶爾有家長因為孩子病情突變而六神無主,蔡利飛還會主動去醫(yī)院幫忙,一待就是一整晚。

在燕郊和北京,當騎手的患兒家長都建了微信群。27歲的戴林木剛與妻子帶著孩子到北京兒童醫(yī)院求醫(yī)時,腦袋里幾乎是一片空白,全靠群里的騎手一步步地說明和指導,兩人才逐漸熟悉了就醫(yī)流程和周邊環(huán)境。“最重要的是,每一個提供幫助的騎手都是從我們當時的處境熬過來的,這種精神上的鼓勵在很大程度上讓我們穩(wěn)住了陣腳”。

劉戀是一位單親媽媽,和大多數家長不同,此前女兒完成骨髓移植狀態(tài)穩(wěn)定后,她把孩子送回廣西老家,自己又返回燕郊繼續(xù)在東貿站做騎手。這樣的經歷讓她成了很多新騎手的“師父”——無論是跑單還是求醫(yī),劉戀都能給出許多有用的技巧和經驗。

騎手微信群也不是時刻都很熱鬧。俞迎慶說,每當有孩子去世的消息傳來,大家就會沉默好一陣子?!安贿^不管時間長短,總會有人開啟新的話題,畢竟活著的孩子還需要大人們繼續(xù)努力?!?/p>

遇到熟悉的騎手的孩子離開,俞迎慶跑單結束后會先找個高處坐一會兒,吹吹風。他知道,不管多晚,妻子和楊楊都在等著他。只有收拾好心情,俞迎慶才能在進家門時笑著抱起把自己稱為“超人爸爸”的兒子。

特殊寶貝學園

“只要跑起單來,那些煩心事就追不上我的電瓶車?!贝髁帜居X得,孩子生病,讓自己一夜間真正長大了。因為年輕又肯吃苦,當騎手后,他的跑單量常常能排進站點前五位。他說,除了工作時間靈活、收入相對較高,選擇做騎手,還因為到北京前他就在病友群聽說,干滿三個月后,能申請救助金。

戴林木說的“救助金”,是2019年由美團聯(lián)合北京新陽光慈善基金會發(fā)起的“袋鼠寶貝公益計劃——騎手子女大病救助項目”中的一項幫扶措施。這是國內首個面向全行業(yè)外賣騎手子女的公益大病幫扶計劃,范圍覆蓋美團、餓了么、閃送、達達等11個配送平臺的外賣騎手。

“袋鼠寶貝公益計劃”啟動后,東貿站點的墻壁上也貼上了相關宣傳海報。蔡利飛說,剛開始一些到燕郊不久的患兒父母還將信將疑地上門打聽情況真假,得到蔡利飛的肯定答復且有滿足條件的騎手成功申請到救助金后,就有越來越多的家長前來應聘。

也就在這時候,東貿站點的特殊情況引起了美團公司、當地工會的注意。在與蔡利飛等站點工作人員溝通后,公益計劃項目組為這些特殊騎手上線了“申訴審核綠色通道”和“寶貝陪伴日”兩項幫扶政策。如果騎手因為子女突發(fā)狀況等原因配送超時、被投訴或收到差評,可通過綠色通道快速審核撤銷相關記錄;在原有休息時間之外,騎手還可以根據情況每月額外申請一天假期陪伴孩子。

對蔡利飛來說,這樣的舉措在很大程度上減輕了他所承擔的壓力。“相當于過去的個人行為現在有了公司撐腰?!彼_玩笑說。

公益計劃實施兩年后,考慮到患兒家庭的需要,美團與北京新陽光慈善基金會又在燕郊共建了一所“袋鼠寶貝之家·新陽光學園”,為處于康復期的孩子提供活動空間和教育支持。不久,36歲的大樹通過5輪面試,成了學園中的老師。

直到現在,大樹還記得楊楊初到袋鼠寶貝之家的樣子。那會兒他正在經歷腿部排異,是被媽媽抱著來的。上課期間,除了媽媽和趁假期來燕郊探望他的哥哥,楊楊不跟任何人說話。

俞迎慶的手機里,留著不少楊楊生病前的視頻,那會兒他是個陽光開朗的小男孩。然而,病痛的折磨加上長期處于與社會隔離的狀態(tài),慢慢地他變得不笑了,話也越來越少。類似的情況,在許多患兒身上都程度不一地存在著。

面對拒絕交流的楊楊,大樹做得最多的就是陪伴,即使楊楊有時暴躁地哭鬧,她也能一直細聲安撫并輕輕擁抱他。上了幾次課后,大樹發(fā)現楊楊對學園的玩具很感興趣,于是她以此為契機引導楊楊與其他小朋友接觸,進而讓他慢慢融入集體之中。

溫柔,是孩子們說起大樹時最常提及的詞。因為喜歡她,一位叫俊俊的男孩硬是在燕郊多住了一年,直到今年他必須回家上小學時才離開。臨走前,俊俊畫了一幅老師在燈光下批改作業(yè)的畫送給大樹?!澳鞘窃谒闹形业臉幼??!贝髽湔f。

事實上,在進入新陽光學園之前,大樹并沒有當過老師。然而。同樣作為一名白血病患兒家長,感同身受是她最好的教學技巧。在陪伴孩子治療的五六年間,她發(fā)現自己一度變得只愿意跟病友交流。“大人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孩子的狀態(tài)?!痹诖髽淇磥?,相比于學到知識,學園對患兒更大的作用是讓他們重新與社會連接,為未來回到正常生活軌道打下基礎。

長久的對峙

距離辰辰初到北京已經過去一年半了,如今他還在接受化療。連雙朋說,對患兒家長而言,日子早沒有季節(jié)、月份的概念,而是由“治療”“復查”“見醫(yī)生”等關鍵詞串聯(lián)起來?!白钆瓮氖沁^年,那意味著孩子又成功度過了一年。”

2023年除夕夜,剛完成骨髓移植不久的楊楊還在住院。等照顧孩子睡下,俞迎慶和妻子蹲在病房外的小陽臺上吃起了簡單的“團圓飯”。吃著吃著,向來堅強的妻子哭了,“明年這個時候,我們能一起回家過年嗎?”面對這樣的問題,俞迎慶只能將愛人摟在懷中,輕聲重復著:“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p>

“一切都會好的。”這是大病兒童家長間相互鼓勵時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也是這一群體和外界幫助力量共同追尋的目標。今年“六一”期間,以北京兒童醫(yī)院大病患兒為主要服務對象的北京西城區(qū)袋鼠寶貝之家·新陽光學園“開學”。在啟動儀式上,中華全國總工會女職工部、中國財貿輕紡煙草工會的代表向孩子們贈送了禮物。在燕郊,東貿站點和新陽光學園也是當地工會重點關懷的目標。

今年“717騎士節(jié)”期間,燕郊袋鼠寶貝之家·新陽光學園的孩子們在相關活動中合唱了歌曲《愿你被世界溫柔以待》。據袋鼠寶貝之家的老師說,剛開始孩子們大多害羞張不開嘴,每次排練都可能有人因為身體不舒服或復查無法到場。即便如此,所有參演孩子和家長一起克服困難,最終登上舞臺?!盁o論演出水平如何,孩子們都勇敢地前進了一大步?!崩蠋煴硎?。

最近,每次去袋鼠寶貝之家,楊楊都會跟同學和老師“炫耀”自己已經有50多個“樂學幣”。那是學園為鼓勵孩子們去上課、參與各類活動而設置的獎勵制度,攢夠一定數量的“樂學幣”就可以兌換學園準備的小禮物。如今的楊楊,已經基本恢復了過去的活潑開朗,去學園成了他每天最盼望的事情。

同樣對“樂學幣”很在意的還有13歲的一一。在新陽光學園,她學會了彈吉他,結交了新朋友。今年9月,一一迎來了患病后的又一次突破:重新走進校園,在燕郊一所學校開始借讀。

一一狀態(tài)穩(wěn)定,劉彬中和妻子卻仍不敢松懈緊繃的神經。他們很清楚,在完全的治愈到來前,變數隨時可能發(fā)生。

劉戀和女兒就正在經歷變數。重新做騎手后,她本想著攢一筆錢,明年在燕郊開一家小餐館,把女兒和母親都接來定居。如今,計劃要推遲了。這是位被生活歷練得無比堅強的母親,面對蔡利飛和站點同事的安慰,她說:“我會加油的,一切都會好的?!?/p>

“愛你孤身走暗巷,愛你不跪的模樣,愛你對峙過絕望,不肯哭一場……”快下課了,聽辰辰和同學們完整地唱了一遍《孤勇者》,連雙朋轉身離開學園。很快,他又該登錄平臺,再次為生命和希望開始跑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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